我的“躺平”中年
2022-08-08 10: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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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生活的压抑和沉闷愈发明显。身边的男女无论谈论它还是否认它,都不免在回忆和展望的惯性下陷入窠臼,铁打的俗套里塞满了对岁月如梭心怀侥幸的我们。

       油腻的汉子,陈腔俗貌,衣食尚足,精神瘠瘦。公共场合外放影音,宁要失眠也不愿睡眠。谁说“四十不惑”,中年的“惑”一丝不减,比如我自己,也算知命求卦的人,半生仓惶与一事无成竟倒果成因。命运的怀里空空如也,像鱼骨一样“躺平”之后也就剩下躺的更平。我想慢下来,逐帧去看自己,然后数数自己还剩几根硬骨头——

      人到中年,多愁善感怀物或满腔执意对人都不再应景,要彻头彻尾面对和接受自己的平庸也不是件一蹴而就的事。再看看身边,有怕狼怕虎,唠叨叮咛的父母,还有半大不小,偷偷长高的孩子。妻子大多数时候比我还了解我,我常提醒自己,吃饭要察言观色,就寝要百转千回,千万别刺痛了越爱越敏感的她们。自己的情绪也不再仅属于自己,不可轻易表露,要前思后想,左顾右盼。我发现我的欢喜越发廉价,随时可以拿出来奉献或批发给需要的人,而忧伤昂贵,只留给自己独享——

       脸上的皱纹只会让人变老而不会令人变得深刻,消瘦的人都留给时间去丰满,而丰满的人此刻都极度渴望消瘦。在此意义上,大家都在同一个荒诞背景下涂抹不同的油彩,念诵不同的台词,演绎彼此注定的角色,虚度着漫长而有尽的生命。步入中年好像走进旷野,与冷风或荆棘为伍,心上背负了太多隐忍的理由,想吻一切荒芜,却开不了口。我心藏百褶,自负且多欲,双手污秽,还气血清高。年年北风附骨,明明想作一把刀,却活成归顺的案板或案板上待宰之物。我想时间对谁都是一味药,有时能救命也能致命;有时还能用一种痛来治愈另一种痛或者用一次等待来掩饰另一次等待——

       谈青年如同谈希望,谈可能,谈一切不可限量的未来;而谈中年只有谈无奈,谈委屈,谈默然承受的不堪重负。做官的、跑腿的;安逸的、劳碌的;趾高气扬的、低眉顺眼的,似乎人生奔波奋斗的过程就是一个从边缘奋力爬向中心,然后在从中途被无情甩到边缘的过程,而能接近中心的人用“凤毛麟角”来形容都算多了。现实虽冰冷却完全符合逻辑,毕竟任何社会的“金字塔”都不能倒过来搁,不但不能倒过来,反而还有无数规训与整合的力量在不断把底层变得越来越坚实与厚重。这就苦了我等挣扎内卷的芸芸众生,“卷”别人都不成,还要“卷”自己;或者说先“卷”了自己,才配去“卷”别人。大家都说“人生如戏,何苦认真”,这中间的“如”与“真”,正说明当下毕竟还不是“戏”。说“戏”无非是给徒劳认“真”的人留个借口、找个台阶。可转念想不是“戏”又能是什么呢?人的一生无论经历多少风雨苦难,都像过眼云烟,顶多面对后辈时平添一点教训谈资;而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博出那半点功名利禄,更如镜花水月,不知不觉就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所以本质上讲,轰轰烈烈也好,混混沌沌也罢,殊途同归,无非都在安然度过属于自己平凡的一生而已。可人类就是如此,绝不会以结局的虚无来否定过程的实有。活在现实里却一点都不能现实的活,整天在干“东”的时候,又在想着“西”,一会想兼济天下,一会又想独善其身;一会为大国崛起振奋,一会又为小民尊严心忧。如此说来,我高度概括自己这半生,无非是“盲人摸象,胡思乱想”!所以常扪心自问:为何听了那么多人生道理,仍然过不好这一生?中年之后才顿悟:原来道理并不改变人生——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小孩才分是非对错,成人只看利害得失。今后我保证自己含糖喝药,闭眼看花,捂嘴呼喊,自欺欺人。没有理想,没有彼岸,更没有星辰不返;甚至没有偷听一个艳俗故事的冲动。只有耽于怀旧,囿于柴米的粗陋日常,揣摩一句话的轻重;攥紧一张体检报告或算计一笔年终奖金。从此尤爱深夜、爱独处,爱看闲书、爱小房子,爱听旁人提起何时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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